新加坡大学教授称试图抓学生使用人工智能是"徒劳之举"

新加坡：当蒂姆上学期接到一项书面作业任务时，这位南洋理工大学（NTU）的三年级工程系学生直接使用了ChatGPT。

他以学长的论文为参考，要求这款生成式人工智能工具撰写一篇新论文。然后他将其改写为自己“能力范围内”的内容，并作为自己的作业提交。

“很难被抓到，”这位要求不公开真实姓名的24岁学生说道。

蒂姆是越来越多依赖人工智能辅助学业的大学生中的一员。随着高校努力应对这一转变，教育工作者发现越来越难以识别和监管人工智能的滥用。

今年4月，三名南大学生被指控滥用人工智能导致引用内容虚假不准确。涉事学生对此提出异议，并对正当程序提出质疑。校方随后与其中两人举行了会谈，并针对一名学生的申诉成立包含AI专家的审查小组。

该事件引发了关于高校AI监管的更广泛讨论。在接受CNA采访的13位教育工作者中，多数人承认依靠现有工具几乎无法检测学生作业中AI的使用情况。

南大语言与传播中心讲师陈女士指出，通过Turnitin等抄袭检测平台识别AI常产生不可靠结果和误判。有案例显示，使用AI的学生反而获得0%的AI生成内容检测率。

她不再依赖检测工具，转而通过观察学生写作风格的突变，并核对引用来源来鉴别。

“最糟糕的情况是，学生只为完成任务而使用AI，根本没阅读过参考资料，”她说，“当发现他们连AI生成的内容都不检查，里面充满错误信息时，就能判断出来。”

每学期她指导的70名学生中，约有2-3人因滥用AI被降级评分。

多数高校表示，教师在更广泛的制度政策框架内，对课程中AI使用方式拥有自主权。

南大发言人表示，目前尚未出现因AI违规达到开除程度的案例。

新加坡其他自治大学中，AI相关的学术不端案例也极少。拥有13,000多名学生的新加坡管理大学（SMU）表示，过去三年处理的相关案例“不到五起”。

新加坡科技设计大学（SUTD）副教务长Ashraf Kassim称，该校违规案例主要涉及抄袭，未经授权的AI使用仍属罕见。

新加坡新跃社科大学（SUSS）报告案例“略有上升”，部分归因于教师警惕性提高和AI检测工具的应用。其发言人补充说，涉及生成式AI的学术不端仍属少数。

另两所自治大学——新加坡国立大学（NUS）和新加坡理工大学——未回应关于AI滥用案例数量的询问。

南大表示，原则上允许学生在作业中使用生成式AI，只要声明使用并确保内容真实准确、引用规范。

其发言人强调，学生对AI生成内容“负最终责任”。

在SUTD，学生同样需声明AI使用并遵守课程特定指南。副教务长Ashraf Kassim表示，现在设计的评估会减少“被动依赖AI”，例如要求学生批判AI生成答案或展示迭代思维。

国大通常允许带回家作业使用AI，前提是学生正确注明使用工具。若评估目的是让学生独立掌握核心知识或技能，教师可要求现场无AI辅助的测试。

“关键在于，评估仅基于作业质量，与是否使用AI无关。将AI生成作品当作自己成果而未适当注明，即构成抄袭这一严重学术不端，”其发言人补充道。

南大和新大均使用Turnitin的AI检测器识别可能由ChatGPT等工具生成的内容。

新大发言人表示，虽不认可Turnitin检测器“绝非决定性工具”，但其提供的AI生成概率百分比可作为初步参考。若Turnitin标记高概率AI生成，校方会通过GPTZero和Originality.ai等工具交叉验证。多工具预警后，可能约谈学生确认是否违规使用。

新加坡各自治大学规定，AI相关学术不端将视情节轻重面临处罚，包括作业或课程降分、零分、停学直至开除。

新大法学院副教授Daniel Seah将Turnitin作为“初筛工具”，但会超越分数评估学生的引用规范性和行文风格。

“若学生开放性评估的书面作业与学期表现存在显著差异，就有合理依据视为危险信号，”他说。

陈词滥调或异常流畅的过渡等迹象可能指向AI使用，但这些标记并不可靠。“因此专业判断至关重要，”他补充道。迄今其课程中未发现确凿的AI滥用案例。

新大计算机科学讲师李耀龙认同AI检测工具“非绝对”。他禁止监考评估使用AI，对带回家作业则通过答辩检验学生理解程度。

“这种方法确保学生真正理解作业，无论创作过程是否使用AI工具，”他表示迄今发现的滥用案例“不足五起”。

受访的多数学生承认未声明使用AI工具完成作业。学生们表示，由于缺乏可靠检测手段，蒙混过关并不困难。

10位受访学生中仅2人称其使用符合校方指引。多数不愿透露真名以免惹麻烦。

有人描述轻度使用AI进行头脑风暴，但因需提供ChatGPT对话截图等繁琐要求而选择不申报。

新大工商管理新生曼纽尔入学后开始“尝试”ChatGPT，发现可用于创意生成、校对和语法检查。与多数受访学生一样，这位23岁青年认为对教育价值不高的课程使用生成式AI无可厚非。

他最近用AI完成了某“充满水分”课程80%的评分作业。曼纽尔称通常会避免逐字抄袭AI答案，因ChatGPT文风明显。但当被要求声明AI使用时，他和组员往往低调处理为“仅用于语法检查”。

“如实交代等于自掘坟墓，”他说。

南大人文学院三年级学生嘉莉表示尽量不过度依赖ChatGPT，仅用于文本摘要或参考。“不会用它写完整论文，那太过分了，”她指出AI输出也可能不准确。但无法阻止组员暗中使用AI工具。

新大毕业生宝琳坦言现在过度依赖AI导致写作能力退化：“再也写不出大一那样的好文章了，因为什么都靠ChatGPT。”

南大计算机科学系毕业生李洁敏在允许范围内使用AI优化习题解答。她说原本需一天的作业借助AI一小时即可完成，约90%作业会使用AI，但主要为辅助理解而非走捷径。

“最终我还是想弄懂解题方法，不想只为交作业而照抄答案。”

教育工作者普遍认为追查每例AI使用徒劳无功。国大电气与计算机工程学院Aaron Danner副教授反对全面禁用AI。

“试图判断学生是否用AI写作业注定失败，”他说，“我们必须调整作业形式适应现实。”

跃大科技学院讲师李博士支持“量体裁衣”政策：若课程教授AI可替代技能（如计算思维、摘要写作），则应禁止使用；但在高阶课程中，AI协作对学习和评估均有裨益。

部分教师已全面接纳课堂AI应用。国大工业设计副教授Donn Koh某些作业明确要求学生使用AI。

“AI是否构成抄袭已非核心问题，”他表示，“真正挑战是当人人拥有相同AI工具时，如何帮助学生脱颖而出创造差异化价值。”

教育工作者指出，随着AI更深融入学术生活，建立师生信任至关重要。

国大心理学系高级讲师李立能博士认为，不应将AI使用变成师生间的“猫鼠游戏”，而应倡导透明化，让教师了解学生使用方式并相应调整教学。

“我们必须承认，很多人仍在摸索前行，”他说。